資本入局烘焙賽道,新老品牌交鋒,傳統面包店不得不面臨生存抉擇。

圖片來源:pexels
“包治百病”,體現在年輕人的排隊熱潮。
傍晚時分,廣州市天河區某家標榜潮牌中式點心的鋪位前,一撥又一撥年輕人趕來排隊。隊伍再長,他們也不嫌麻煩——畢竟在社交平臺上,這是眾多網友“心心念念”的網紅點心,不論是酥餅,還是糕團。
路人倒是有點好奇,“這是啥面包這么好吃?得排這么長的隊?”
他們不知道的是,年輕人用腳步趕來“集贊”,烘出了烘焙行業的一片火熱。天眼查數據顯示,今年全國新增16.6萬家烘焙相關企業。具體至地區分布,廣東以3.8萬家排名第一。
新式烘焙品牌看中了廣東的美食消費實力,鮑師傅、虎頭局等多個網紅品牌陸續進入布局,社交平臺掀起的種草分享熱潮迅速轉為排隊打卡人氣。
嗅到商機的資本自然會來湊熱鬧。據媒體不完全統計,今年前9個月,烘焙行業投資事件多達22起,總融資金額達57億元。有品牌在短短半年內獲得多次融資,有的甚至達到單店1個億的高估值。
然而,熱鬧的烘焙市場也有冷靜的一角。今年以來,上海宜芝多、廣州東海堂、北京三寶樂等知名品牌陸續傳出歇業、閉店的消息。
老式烘焙品牌人氣下滑,餅屋老板最有體會。
“一蚊(粵語,意指一塊錢)一個蛋撻、菠蘿包都不敢漲價,就是賺點人氣。”陳大姐經營的餅屋在廣州北京路商圈。說是商圈,但其實藏在居民樓里,做的都是街坊生意,虧錢賺吆喝,只是為了生存下去。
資本入局烘焙賽道,新老品牌交鋒,傳統面包店不得不面臨生存抉擇。
街坊戰場
塹口市場是廣州市內鮮有的內街市場。說是菜市場,實際是由一條條巷子組成,麻石鋪成的小路兩邊,是前鋪后居的住房。
何力(化名)經營的餅屋就在塹口市場入口。早上10點后,市場人潮越加洶涌。老廣州人習慣嘆完早茶后,慢悠悠來到市場買菜,順道來這里帶上幾個面包蛋糕。何力的餅屋面積不過10平方米,4個店員在里面走動,只能側著身。雙開門的面包柜占了四分之三的位置,僅留下不過半米的通道。
面包柜里面滿滿當當地擺著新鮮出爐的牛角包、腸仔包、紙杯蛋糕。想買面包,得先在門口排隊,才能擠進去店里挑選。
提著6包雞仔餅,陳叔心滿意足地擠出餅屋重圍。
在粵港澳地區,傳統面包店通常被稱為餅屋或者餅店。一個“餅”字,涵蓋了大千世界。
古時候,無論是水煮、籠蒸、火烤還是油炸,這些面食被總稱為餅。西晉文人束皙用《餅賦》介紹餅的美味:“春宜用曼頭(饅頭),夏宜用薄壯(薄餅),秋宜用起溲(發酵制成的面食),冬宜用湯餅(面片),而四時適用者唯牢丸(湯團)。”
到了現代,餅店包羅萬有,涵蓋中西。尤其是20世紀90年代后,國人對西式烘焙的熟悉度與日俱增。大量商家正是看中了這其中的機遇,紛紛涌進烘焙賽道。
“像我們個體開的店,創業成本不是很高,剛開始三四個人就做起來了。”剛開業時,餅屋客流量不算多。讓何力驚喜的是,雞仔餅的口碑在街坊之間流傳,吸引大批的回頭客,也成為餅屋的招牌。
距離何力的餅店不過兩百米,另一家主打花生酥的餅店也開始排隊。
阿志是這家餅店的師傅,八年前入行。他每天6點開工,為了是在餅店7點開門后就有新鮮出爐的面包糕點。
做面包是一份辛苦的工作,尤其是在廣東。廣州的高溫能持續至10月初,白天溫度常常在30攝氏度以上。
阿志的店里面有兩臺6門的面包烤爐,爐溫維持在200攝氏度左右。烘烤期間,阿志要時不時打開烤爐看看餅上色沒有。
里面的烤爐在工作,一班阿姨在門外排隊。門店只有一個服務員應接不暇,已經排隊半個小時的阿姨自發維持秩序,催著店員把出爐的花生酥拿出來。在這里,有人想要插隊,這可是街坊絕不容許的事情。
迎合年輕人
結束了早上的街坊“戰場”,餅屋還要迎接新挑戰——打工人的下午茶時間。
“三點三(刻),下午茶”的習慣,起源于上世紀70年代的香港,戶外的建筑工人需要在下午補充體力,3點15分休息半小時,正好將下午的工作時間分成兩半。
豐富的糖和油,成為打工人的下半場工作的最佳能量補充。餅屋自然要把握這個機會。
做面包和糕點,離不開面粉、雞蛋、糖和油。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在加熱過程中形成復雜的風味分子,面包表面的金褐色就是最好的證明。
40年前,下午茶吃個菠蘿包、腸仔包,是打工人難得的快樂。如今,這已經很難進入年輕人的下午茶餐單。
傳統面包滿足了人們的口腹之欲,但也帶來了高糖高油的“罪惡感”。年輕人的口味也在變化,2010年后涌現了原麥山丘等一系列面包店,由此興起“歐包風”,將年輕消費者推向更健康的歐式面包——用原始的全麥面粉,做法更為精致。除了用來發酵的菌種五花八門之外,烘烤對濕度的要求也近乎苛刻。
當然,售價也不菲。在這些新式面包店,一塊簡單的歐包售價至少是20元,貴的甚至能賣上35元。再配合店內光線明亮的裝修,ins風的桌椅和餐具,這就成為了年輕人拍照打卡最好的場景。
傳統面包店不得不守住自己的生意。
鄰近北京路的一家面包店藏在民居里,橙黃色的招牌在低矮的樓中并不顯眼。只有當新鮮出爐的面包飄香,才能讓行人識別出,“原來這是一家面包店”。
生產方式也很保守。剛出爐的菠蘿包通過小窗口送到門店,前店后廠的模式,才能讓面包第一時間新鮮滾熱辣地送到顧客面前。
就連記賬方式也傳統。店主陳大姐數著烤盤中的面包數量,在本上逐一記下,“1、2、3、4……”賣了多少個面包,賣了多少錢,白紙黑字寫下來。
來往幫襯的也是附近的街坊。“兩個紅豆包,兩個菠蘿包。”熟悉的街坊甚至記得出爐時間,踩著點來買新鮮出爐的面包,和陳大姐相互寒暄幾句之后,帶著面包心滿意足的離開。
面包店也有麻薯、蛋黃酥甚至披薩這些單品。12元一個的披薩,難稱得上正宗,但勝在便宜實惠,又能迎合年輕人的口味,街坊時不時會買回家哄小孩。
95后的小慧依然鐘情傳統面包,“誰不喜歡吃軟軟香香的白面包呢。我還是更渴望色香味俱全的傳統面包,吃全麥面包的時候,總覺得少了些靈魂。”
懷舊的味道
傳統的面包變成了鄉愁。
中秋節是餅屋旺季。何力每天忙著接單、發貨。晚上9點半,他終于將當日10多個包裹付運。“每天大約有20個訂單,平均每單能有100多元。”
最遠的包裹是寄去內蒙古。“應該都是在當地工作的廣東人。他們在這里買過,覺得味道還不錯。包裝袋上就有我的電話,所以就找到了我。”
小小的餅屋做著全國甚至全世界的生意。阿志也記得,曾有客人要求將店內招牌花生酥寄到泰國、俄羅斯。“連快遞員都笑我們,怎么能賣到全世界都有。”
排隊買花生酥的顧客中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說話帶著北方口音。從北京來廣州出差的阿亮就是看到社交平臺分享帖后,專門來嘗嘗招牌的花生酥,“本身我也喜歡這些酥餅。其實北京也有類似的餅店,但總覺得不太合我的口味。”
不知何時,雞仔餅、花生酥成為網友口中的懷舊味道。但憑情懷能贏得多大的生存空間?光是在塹口市場,至少有4家和何力、阿志所在餅屋相似的店鋪。
情懷歸情懷,餅屋還是要生存。
傳統面包店現在依然賣著1元1個的蛋撻和菠蘿包。外行人也能看得明白,在物價上漲的時代,這根本無法賺錢。“只是希望有個噱頭,吸引更多人過來。”陳大姐感概道。
實在扛不住壓力的,只能走向倒閉。在面包店結業之前,做面包近30年的梁叔不得不把菠蘿包提價,從五毛錢到一塊,再漲到一塊五后,又不得不再升兩毛錢。從不輕易提價到他,每一次漲價都是小心翼翼。
總有前浪被后浪淹沒?!吨袊惋媹蟾?019》的數據顯示,2018年有8萬家烘焙店關閉。今年,多家老牌面包店也傳來關門結業的消息,帶有集體回憶的或者有些唏噓。
后浪似乎越來越大。特別是在2020年前后,一批主打“中式點心年輕范”的新烘焙品牌集中爆發,成為烘焙賽道上的新勢力。這些品牌以年輕群體作為切入點,瞄準Z世代追求新奇、文化自信等特點,通過制造“爆品”,借助“國潮”東風,并靈活運用社交平臺迅速崛起,成為年輕消費者的網紅打卡點。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新品牌以及網紅產品崛起,陳大姐和她的面包店都面臨著生存難題:靠著老街坊的口口相傳,還能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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