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細微的變化,都會影響每一個局中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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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零點。
卓月處理完最后一個訂單的售后事宜,剛準備關機,一條微信消息跳了出來:“別睡覺,快去看群!”
在當團長的三個多月里,她的手機里多出很多微信群——官方群、幫賣群以及十幾個售后群……但只有“小團子們的取暖群”被她置了頂。
這個群里有幾十個全國各地的小團長,他們有的是微商出身,有的是代購起家,還有和卓月一樣,剛從團員轉型為幫賣團長。在卓月的心里,這個群既是她剛入行時的精神支柱,也是她如今與同行交流的重要途徑。
白天大家都忙,這個群一天也不會有100條消息,只有晚上10點以后,才會熱鬧起來。但這天和往常不大一樣,接近12點,群里依然像炸開了鍋一般。
打開群,激烈的討論仍在繼續,卓月有點摸不著頭腦,只好去“爬樓”。
原來,有人發現快團團里新增了一個功能,使得幫賣門檻幾乎降為零。于是大家紛紛討論,快團團此舉是想讓更多人都能開團,全民幫賣。
其實,關于全民幫賣的擔憂在團長之間流傳已久。剛入局時,卓月并不在意。然而當團長的日子越久,她越明白,一個細小的變化,終究會影響到每一個人。
快團團誕生于2020年的疫情期間,早期依靠挖團長、搶資源、搞補貼等方式快速野蠻生長,如今,它已在社群團購領域取代“群接龍”,呈一家獨大之勢。
雖然沒有公開數據顯示其成長性,但有業內人士稱,2021年6月快團團GMV為20億元,快團團內部預期2021年11月翻一倍,達到40億元,快團團官方宣稱已有超百萬團長,增速可見一斑。
按理說,快團團和團長們是一體的,畢竟增長離不開團長,團長也需要快團團。然而,隨著快團團越跑越快,野心也越來越大,它和團長間的關系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對外,快團團仍強調自己是團購工具,但事實上它除了沒有公域流量,越來越像一個平臺,并且還“碰貨、碰團長”。于是,引發團長們的猜忌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么,團長們如此在意的全民幫賣究竟意味著什么?快團團為什么要推全民幫賣?快團團快速成長的背后,又隱藏著哪些壓力和風險?
一次玩笑引發的啟程
今年9月份的一天,同事們和當時還是“資深團員”的卓月開始玩笑說,安利千萬遍,不如做一回——當個團長,帶領大家領略一下團購的魅力。
在過去幾年里,卓月是同事眼里的團購達人,生活中的很多物品,尤其是食品,絕大多數是團購而來。
這主要在于卓月居住的社區非常大,社區居民因愛車、熊孩子、興趣愛好,或是家鄉地域等各種原因自發創建了不少微信群,熱心的卓月經?;钴S于各種群中。
時間久了,有些既熱心又有資源的居民,會在群里招呼大家團購些生活用品,于是以群體性購買為特征的團購,就成了自然發生的事情。
對此,卓月頗為自豪:“早在社區團購成為資本眼中的香餑餑之前,我們就已經是團購的常客了。”
今年以來,卓月發現了一個現象——身邊的團長明顯增多。有的是社區鄰居,有的是住在外地的朋友,還有的是畢業多年久未聯系的同學,最高峰時,卓月被11個朋友拉進了各類團購群。
憑心而論,群接龍、快團團這類團購工具的出現,解決了社區團購受地理位置限制、落地配送需要場地等種種不便,并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以興趣、愛好、圈子為基礎的一鍵代發的社群團購模式。
基礎設施的完善,對卓月這樣的“小白”是機會。但對團長而言,更多人成為小團長來幫賣,也意味著自己的團員有可能流失,同時,競爭對手將越來越多。這也是文章開頭大小團長們聽聞“全民幫賣”后一片嘩然的重要原因。
快團團上的人員結構比較扁平,簡單來看,團長可分為三類:供貨團長、大團長、幫賣團長。
供貨團長一般為品牌方、渠道商,或者供應鏈企業,他們手上有貨;而大團長通常手上有人,他們大多成長于早期的社區團購或者微商、代購,對團購業務非常熟悉;幫賣團長就是俗稱的小團長,雖然手上也有人,但因為起步晚,規模小,基本上以幫大團長賣貨為主。
在快團團上,這三類團長的角色并非固定不變,比如供貨團長既可以和大團長合作,為其供貨,也可以在自己的私域進行銷售;大團長和大團長之間也會互相幫賣;小團長如果有貨源,也可以開通幫賣,邀請其他團長一起開團。
角色的自由切換確實有利于促進團長們的積極性,但競爭也不可避免。
比如當前貨源重復率極高,大團長想要銷量就得讓出利潤。此外,大團長還需要配備選品、售后等人員,運營成本居高不下的同時,售后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與此同時,小團長們的忠誠度也并不高,他們有時根據貨和傭金來選擇跟開誰的團。
卓月認識的一個團長就曾表示后悔當了大團長。這位團長原本有好幾個500人的微信群,每天僅自然訂單就有幾百單。
但她成為大團長后,團員流失了一小半,一方面是因為當了大團長后,精力分散,服務C端的能力跟不上,另一方面是團員認為幫賣看起來也沒啥難度,轉而當起了她的幫賣團長,而這些幫賣團長也不會只開她的團。
結合快團團推出的一系列舉措,例如為高成長性的幫賣團長免費提供各種培訓服務,扶持明星大團長吸引更多幫賣團長等,卓月認為,對于內部的這些競爭,快團團是樂見其成的。甚至,快團團還親身下場當大團長,提供“官方貨源”。
“目前這一系列扶持政策還有門檻,但標準是快團團定的,一旦快團團繼續降低門檻,離全民幫賣就不遠了。”卓月表示。
風聲鶴唳的小團長們
初次嘗試當小團長的卓月是幸運的,因為她的種子用戶便是當初慫恿她開團的同事們。但是她很快發現,想真正把團購做起來,只有那20多個種子用戶是遠遠不夠的。
怎么樣把貨和人正確地匹配起來?大團長的邏輯是你有人,且賣得動貨,我才給你開放幫賣權限,而團員的邏輯是你有好貨,我才進群。否則,哪怕礙于情面進了群,最終也是要么潛水,要么退群。
起初的一個月,卓月經歷了非常艱難的摸索,每天想的兩件事就是,今天團什么?還能邀請誰?
說白了,這是貨與人的問題。然而即便解決了這兩個,也并不代表可以高枕無憂了,緊接著還有更艱難的一道坎兒——售后。
與傳統電商成熟的售后體系不同,快團團上的售后問題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個是物流太慢,一般為72小時發貨,另一個是有些不支持退換貨,或者退換貨需要承擔來回運費。
卓月說自己最焦慮的時候,做夢都是哪個團沒發貨,或者貨發到半路不見了。而在現實當中,這些確實很常見。
她遇到最夸張的是有客戶下單了一件衛衣,先是工廠因為限電無法生產而等了近10天,后來從浙江到上海的物流,申通用了5天,眼看快遞到了客戶家附近的營業點,本以為可以松口氣,結果又停了3天,最后她眼睜睜地看著快遞就這么丟了。這一單,卓月不僅沒有賺到傭金,還賠了錢。
相比電商的七天無理由退貨,以及運費險等售后保障,快團團的退換貨體驗實在不夠友好。
卓月的一個團員買了一條褲子,收到后覺得穿了不好看,要求退貨。結果不僅承擔了寄出退貨的快遞費,還被扣了褲子發出的6元快遞費,錢雖不多,但體驗很差。
不過,卓月很快發現,相比售后給她帶來的困擾,快團團內部各方關于私域流量的爭奪,才是一場隱形的戰爭。
在她還是團員的時候,就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在快團團的主頁,她不僅能看到曾經跟過團的團長,還會看到一些陌生團長的團購信息。
在官方群里,有其他團長就此提出疑問,快團團官方也從沒給出過令人信服的解釋。
卓月自己也不止一次地被團員問過,為什么能看到其他團長的商品,在她的群里,也有團員因此而錯下了其他團長的單。
這顯然不是技術問題。卓月感覺到,快團團希望打破團長們的私域流量邊界,讓這些獨立的私域流量在快團團里“流動起來”,甚至形成一個公域的流量池,這樣才有可能助推GMV的進一步增長。
但是團長們并不甘心,尤其是剛剛起步的小團長,他們不僅害怕自己的客戶會因為流動,而流到其他團長那里,還擔心客戶搖身一變成為幫賣團長,分掉自己的流量。
這些隱藏著的矛盾,最終因為一件事徹底爆發。
有團長發現,快團團悄悄上線了“團好貨”功能,將幫賣門檻幾乎降到零,這意味著從理論上來講,人人都可以申請當團長。
于是,官方群里擠滿了小團長們的質疑和憤怒,不少幫賣群也在熱議,真真假假的消息滿天飛。一些頭部團長干脆發出聲明,表示堅決反對全民幫賣,還有小團長攛掇大團長“出逃”。
事情的結果是,快團團官方雖然沒有正面回應此事,但這一功能僅存活幾小時就被關閉——這通操作,似乎也說明了一些問題。
桑坡是個什么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貨的地方就難免有假貨。
卓月表示,和早期的淘寶也有點相似,現在的快團團上,既有大量的由品牌或經銷商授權的正規商品,也有不少公開的仿品。
其中尤以鞋服帽為重災區。UGG、大鵝(Canada Goose,加拿大鵝)、北面(The North Face)、蒙口(Moncler,盟可睞)、芬迪、GUCCI等知名大牌,滿眼皆是。
在商品描述中,大多以尾單、原廠等含糊字眼表示,但明眼人都知道,幾十塊一件的羽絨服只能“蒙口”,不能蒙眼。
堂而皇之的假貨,讓品牌方坐不住了。
UGG率先打假,快團團官方配合進行了一場肅清運動。幾乎一夜之間,所有的UGG全部下架,據傳還有大團長因售假金額巨大,不僅店鋪關閉,還受到不小的處罰。
UGG國內代工廠所在的河南桑坡村,既是亞洲最大的羊剪絨加工基地和集散地,也成了UGG在快團團上高仿貨的代名詞,很多人覺得買不起正版UGG,能買到正宗的桑坡版也是極好的。
這次打假行動對快團團是有影響的,從表面看打擊了團長們的積極性,但更大的影響在于,快團團上有大量下沉市場用戶,對這群人而言,同樣是花幾十塊錢,在買知名品牌,還是不知名品牌之間,他們肯定選擇前者。
就算快團團爬過了桑坡,后面還有更大的“坡”在等著它。未來,快團團不僅面臨如何向規范發展轉型,同時還要解決GMV持續增長,以及消費升級的難題。
開展全民幫賣,建立更多社群,挖掘更多消費潛力,或許是快團團想到的解決方案。
上周某一天,卓月所在的“取暖群”里,好幾個人表示接到不止一個陌生人的好友申請。出于好奇,卓月和另外幾個小團長通過了申請,在交談中,對方透露是在快團團官方資源庫里看到了幫賣團長的信息。
對方表示自己是一個全品類的供應商,此前的主陣地是淘寶、京東等傳統電商平臺。今年初進入有贊,現在加入快團團,既以大團長的身份向幫賣團長開放資源,同時也運營自己的微信群。
至此,快團團的邏輯基本清晰:
對于有供應鏈資源的團長,向他們開放幫賣團長資源庫,促進他們迅速擴大分銷網絡;
對于有強大私域流量的大團長,采用提現手續費補貼、推舉明星團長等形式吸引他們入駐;
對于如卓月這樣的幫賣團長,則采用官方提供幫賣資源、培訓等扶持服務,幫助他們快速成長。
然而,“豐滿”的邏輯卻敵不過骨感的現實,快團團對各方提供的完備“支持”,讓一些團長開始擔憂—— 一旦將私域流量打通,成為公域流量,或許就離“卸磨殺驢”不遠了?
于是,有一些團長開始逃離快團團。他們有的做了兩手準備,在群接龍開辟新的資源,有的則選擇帶領原有客戶去了新的平臺,尋找新的陸地。
最近,快團團開始鼓勵團長嘗試直播。目前的功能略顯粗糙,還不能像淘寶直播、抖音直播那樣現場上鏈接。
但背靠拼多多的快團團,現階段最大的難題不在于技術上的推進,而是得思考在直播行業轉型的陣痛期入局,對于自身的增長究竟能有多大的促進。
不過,對于快團團的困局和野心,卓月并不在意。采訪的最后,她表示,快團團的功能還是不錯的,即便是她這樣的小團長,開通直播也非常方便。
未來,她或許也會嘗試直播。不為帶貨,只為在直播時代不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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