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廢掉兒子的“太子”之位,兒子舉報父親“肥美損中”。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就在前一天深夜,公眾號“新肉業”推送了一篇名為《萬洪建:我眼中的父親和萬隆》的文章,該文的作者并非他人,正是6月底被免去萬洲國際所有職務的萬隆長子萬洪建。
這是一篇揮著匕首直插父親心臟的“雄文”。
萬洪建直接列出了生父萬隆的“多宗罪”,稱其違規關聯交易、偷稅漏稅以及與身邊秘書同居20多年……萬洪建無疑向輿論場內投了一枚炸雷,#雙匯#話題瞬間登上微博熱搜。
8月18日午間,萬洲國際發布澄清公告,稱萬洪建提出的指控不真實且具有誤導性;保留向萬洪建或對指控需負責的人士采取法律行動的權利。這份公告的署名,正是董事會主席萬隆本人。
自6月初“父子反目”事件發酵以來,萬洲國際股價從7.5港元開始下跌。在萬洪建的文章發布后,截至8月18日收盤,萬洲國際當日股價下跌11.33%,報價5.95港元/股,市值 877.46億港元。萬洪建通過“一己之力”,將公司拉下“千億神壇”。
8月19日開盤,萬洲國際股價繼續下挫。
萬隆、萬洪建和他們的豬肉生意,下一步會怎樣?
2000字的“重磅炸彈”
在《萬洪建:我眼中的父親和萬隆》一文中,萬洪建控訴了父親的“多宗罪”,字里行間透露著父子間的微妙關系。
控訴具體內容如下:
第一,萬隆締造了兩家上市企業:雙匯和萬洲國際,但后者并沒有實際生產經營,它的作用是通過復雜的財務手段,將國內雙匯的錢不露痕跡轉出境外,從來沒有逆向回流過;
第二,在員工處于一盤散沙的弱勢背景下,巧取豪奪,從員工持股的興泰公司,強行用一半的低價交易,萬隆自己獲利50多億港幣;
第三,萬隆以收購(史密斯菲爾德)成功為借口,聯同秘書自我獎勵50多億港幣仍不滿足,再把原來承諾授予管理團隊的3.5億股萬洲獎勵股票,在2017年全部裝入自己口袋;
第四,簽發“關于調整美國六分體價格建議”,不理會國內雙匯管理人員的強烈反對,繼續大量進口美國六分體,給中國雙匯造成的損失多達8億人民,是“肥美損中”的行為;
第五, 15年前,雙匯國企改制中,萬隆曾私下收受2億美元對價款項,至今十余年未申報、未上稅。
第六,始亂終棄,萬隆將原配妻子拋棄在漯河,與秘書沈瑞芳同居近20年。
信息量之大足以讓人大跌眼鏡,單就偷稅漏稅一件事,如果屬實,就能把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送入萬丈深淵。
“滾!”
如今,曾任萬洲國際執行董事的萬洪建已被罷免,接替他的,是常年陪伴萬隆身邊的郭麗軍。萬洪建在文中對其的描述是:雖然精通財務,卻不懂雙匯的產、供、銷、研,連自己本身主導的萬洲外匯對沖,這兩年給萬洲帶來的累計虧損超過千萬美元。
“我這次與萬隆先生的沖突,導火索在于CEO的人選問題。”萬洪建與萬隆的矛盾公開,足見矛盾之深,而這一切,還是關乎三個字“接班人”。
在今年7月接受新京報采訪時,萬洪建透露,去年11月20日他在萬洲-雙匯視頻會議的發言時,講到兩句話令萬隆決定要將其罷免,也直接導致今年6月3日的沖突與6月17日的罷免決議。
這兩句話就是:“美式產品已被市場證實不是正確的方向,可以拋開不理”“把這個新行業(中式產品)當作新生嬰兒去培育,不要在這個嬰兒身上壓上成年人一樣的重擔”。
有媒體還原了6月3日的沖突情形,稱萬洪建在見父親之前,已經擬好兩個話題:一個是自己近期的行程,另一個是公司CEO的任選。
當話題推進到CEO人選時,父子關系直降冰點,交流不快,萬隆示意秘書將兒子請離,但萬洪建情緒直接崩潰,大聲狂呼“滾!”又用拳頭砸向靠墻的房門,用頭撞擊玻璃墻柜,以此泄憤。
這便是萬洲國際在6月17日公告中,“對本公司的財物作出不當的攻擊行為”的場景。
隨后,萬洪建被萬隆的保鏢按倒在地,誰想,父親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拍照取證。在接受新浪財經專訪時,萬洪建說:“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讓保安給我按在地上,我想不明白。那是非常專業的刑偵取證手法。”
6月中旬,此前高票同意萬洪建連任執行董事的董事會“變臉”。撤職公告里,萬洲國際給了萬洪建一句評語:“無法履行其作為董事的才能、審慎及勤勉行事的職責。”公告署名萬隆。
萬洪建對媒體稱,他與萬隆沒有權力斗爭,從一線工人做起,徒手分過豬,跟著父親工作30多年,一直夾著尾巴做人。
值得注意的是,萬洲國際此次人事變動中,萬隆次子萬宏偉已獲委任為執行董事兼董事會副主席,自2021年8月12日起生效。
對于這一變動,萬洪建對媒體表示:“我首先要恭喜弟弟,也會給他發一個祝福信息,同時提醒他以后在這個位置上的三個注意事項:不說話!不說話!不說話!”
拋開家族恩怨,萬氏父子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幾點:萬洪建認為父親“肥美損中”,美食肉制品和民族食品定位之爭,未來雙匯的發展方向之爭。
在公司經營上的意見相左,不斷激發著父子間的矛盾。
兩個月時間,萬洪建眼中“沒了父親”。在炮轟父親的文章里,萬洪建稱萬隆父親、萬老板、萬隆先生,可見在萬洪建心里,萬隆的身份是復雜的。
萬洲國際的人事變動也引起了媒體的極大關注。對此,三天前,萬隆首次針對萬洲國際的領導班子變更做出詳細回應,他稱調整班子是正常工作需要,更是為他以后的春秋做準備。
關于未來,他給自己立了三點規矩:一要留下一個大企業,這個基本實現了;二要留下一套好的機制,這個也形成了;三是留下一套好班子。“至于萬宏偉,在合適的時候會把主席(的位置)交給他。”
此外,他也總結了自己一生辦了3件正確的事情。
其一,是把雙匯做到中國500強;二是,把萬洲國際做成了世界500強;三是,在這個時間段及時地整頓和調整了萬洲國際的班子。
“我相信我配備的班子是合適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經得起考驗的,我對今后他們的發展充滿信心。”萬隆表示。
從負資產到千億帝國
雙匯發展有三個階段,始于漯河肉聯廠,鼎盛于上市敲鐘、收購史密斯菲爾德,而在當下陷入轉型之困。
從一個舉債50多萬的國營小廠,發展到市值超千億的中國肉類第一品牌,萬隆靠的是“鐵腕”。
雙匯的前身是河南漯河肉聯廠。漯河人萬隆從辦事員開始,做到辦公室主任、副廠長,面對老廠長離開、數百萬虧損的爛攤子,800多名職工幾乎將全票投給了萬隆。
隨后,萬隆和雙匯互相成全成就。
在解決虧損難題后,萬隆整合貨源,發展高溫肉制品,花重金從國外購入整套火腿腸生產線,第一根雙匯火腿腸由此誕生。漯河肉聯廠加速發展并改名雙匯。
2013年,雙匯走出國門,斥資71億美元收購全球最大的豬肉養殖、生產、加工商:美國史密斯菲爾德公司。這被稱為中美歷史上最大的并購案,雙匯也成了全球最大的豬肉加工企業。
次年,雙匯改名萬洲國際,登陸港交所。
1995-2010年是雙匯高速成長的15年,期間營收增至363億。2013年10月8日,河南日報報道稱雙匯市值超千億,成為河南省首個市值超千億的企業。
接下來幾年,在股民眼里,雙匯的回報不亞于茅臺。萬隆曾表示,是通過資本的力量把自己武裝起來的。
也正是在收購美國公司一事上,父子有了分歧。
萬洪建表示,在收購史密斯菲爾德后,公司大量生產火腿、香腸和培根,但由于工廠生產成本太高,而且這類產品在中國市場未被廣泛接受,每年都有1-2億元的虧損。
他認為這些偏西方口味的產品并不太適合“中國胃”,相反紅燒肉比培根更適合中國市場。他認為中國的發展空間反而比美國強,這點在后來也有了印證,在中國同樣是河南企業的牧原集團,已后來居上,成為全球生豬出欄量最大的企業。
然而,兒子的想法在父親眼里卻是“大逆不道”。
接班人和未來
日前,萬洲國際發布2021中期業績報告,上半年實現營業收入133.31億美元,同比增長6.8%;實現凈利潤6.52億美元,較去年同期的3.17億美元上漲105.68%。
相比母公司的穩步攀升,子公司雙匯的業績報表讓人堪憂。2021年上半年,雙匯發展實現營收349.10億元,同比下降4.02%,凈利潤為25.53億元,同比下降17.94%,這也是雙匯發展近三年來首次出現年中報營收與凈利增速雙降的情況。
豬肉食品正在進行一場變革。
伴隨著高鐵的發展,火腿腸這類“火車套餐”的市場份額正在縮減,這對雙匯來說打擊不小。
與此同時,健康餐飲正在牽引著肉類食品商家進行產品變身。近年來,肉制品賽道也沖出了不少新品牌,像專注雞胸肉的鯊魚菲特以及因虎皮鳳爪爆火的魯小吉。
雙匯需要找回丟失的市場。
目前,雙匯的天貓旗艦店擁有72萬粉絲,銷售最好的是月銷超1萬件的《中餐廳》聯名款小酥肉,這款地道的中國味道贏得了消費者的青睞。在天貓超市,雙匯多款產品同樣熱銷。
一些銷售數據似乎也印證了萬洪建的判斷,中式產品最合中國胃。
可堅持開發中式產品的準接班人已被罷免,換上的是郭麗軍,想必這位萬隆眼中“聽話的接班人”,接下來的日子也不會過得太自由。
對于自己的未來規劃,萬洪建表示:“我不會再回到萬洲國際,目前在家中休息,靜思回顧過去,計劃未來重新賣豬頭肉。在香港開店,賣咱們在家鄉時候吃的鹵制豬頭肉、肘子、紅燒肉等,這是中式類產品的代表產品。”
讓萬洪建難受的,或許還有父親角色的缺失。有媒體報道稱,萬洪建要找萬隆必須經過貼身秘書沈瑞芳,由其消化后再轉述萬隆。
而這位女秘書最早是雙匯的衛生工,后成為保衛人員的妻子,她努力“晉升”成了老板的貼身秘書。
最新的媒體專訪中,萬洪建表示,父親萬隆的強勢和復雜的家庭關系,讓親人之間變得冷漠,“我們兄弟幾個都在看心理醫生,家里任何一人對我爸爸都非常怕,我媽媽非常怕他,怕得不敢給他說一個不字。”
這是一個偉大企業家和他波濤洶涌的家庭爭斗的故事。理性吃瓜的同時,我們更關注這家國民品牌未來的去路。
作者:丁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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