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聲音賺錢"正通過各大平臺的廣告,成為年輕人做副業的新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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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聲音賺錢"正通過各大平臺的廣告,成為年輕人做副業的新選擇。
在這些廣告里,聲音變現被描繪的很簡單:
“只要會說話就可以做”;
“一份特別適合女生做的副業”;
“9.9元,就能學習配音”;
畫面中也會出現一些轉賬頁面,標注為某某學員上課后通過聲音變現。
這些廣告吸引了許多想做副業的年輕人,但靠著聲音變現真如同視頻里所說,動輒能月入萬元嗎?
本期顯微故事講述了一群渴望通過聲音變現的年輕人的故事,他們之中:
有人渴望通過學習配信課程后成為配音演員,能有一份穩定、高薪的副業,分12期貸款購買了6000元的課程,卻發現自己接不到單子;
有人是配音演員,科班出身也焦慮自己接不到配音業務,經人介紹了解到配音講師的業務,看著身邊同樣陷入競爭的同行經過包裝后,推出配音錄播課程,為年輕人的副業夢想添磚加瓦;
還有的人是廣告中推廣“副業”培訓機構的老師,通過售賣課程拿提成沖擊高薪,絞盡腦汁給學員制造焦慮,販售課程,看著公司越發壯大,認定這個行業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在這場關于副業的故事里,每個人收獲不一。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靠著兜售課程飛速發展的機構,站在了追逐風口的第一線。
機構公布的財報中,寫滿了年輕人為實現經濟自由而支付的賬單。
以下是關于他們的真實故事:
為做兼職,購買6000元課程
數不清多少次,張思齊總在不同的平臺刷到“你也可以像我一樣,用聲音賺錢”的廣告。
視頻里女孩子年輕、自信,在錄音棚對著話筒深情朗誦時,聲音甜美,符合張思瑤對都市OL的構想。
考慮許久之后,張思齊點擊了下方的鏈接選擇給自己增加職業技能,“做個副業也好”。
23歲的張思齊,剛大學畢業,在深圳一家30人左右的互聯網公司做前臺,工作朝九晚六,從不加班,但是一個月工資只有6千元。
望著深圳高漲的房價,張思齊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渴望通過副業,提升生活品質。
做“副業”過程中,張思齊踩過許多坑。
她做過兼職刷單、繳納了198元會員費后,一單賺3、5塊,半年了都沒有賺回會費;
做過文案代寫,一篇耗費整晚的1000字的個人總結,結算到她手上只有50元;
還做過微商,不好意思發朋友圈,幾百元的貨就淪為自用了。
但她始終沒有放棄“副業”的道路,副業也早已成了當代年輕人的剛需。
在豆瓣上,搜索“副業”,會出現不少于10個有關“副業”的小組,組員最多的小組成員有12萬人,最少的也有3000人。
大家堅信“用空閑時間換一份收入,是對未知未來最好的保障”。
在連續看到利用聲音可以變現、市場需求大的廣告后,張思齊終于忍不住點擊鏈接,決定嘗試學習配音課程。
在免費課堂上,老師講述了發音技巧——但只講述了一半,隨后彈出了一個二維碼,“想要繼續學習的同學請添加教務老師”。
緊跟著這句話后面,還有一大段“福利”,比如“原價7040元的課程只要5832元、贈送一門其他課程永久觀看、名校教授上課”、“只要今天提前繳納500元訂金就可以獲得,同時還能對剩余的學費進行十二期分期貸款”。
張思齊算了一下,這相當于每個月只要444元,比全款便宜。
最重要的是,這個培訓課聲稱可以包就業指導和兼職推薦。對張思齊這樣的跨行新人來說,則意味著賺錢的機會。
“真的有人通過聲音變現了嘛?”
“可以的,包就業;試完音后,可以進我們接單群,每天都有單子可以接,全職做的話,一個月上萬沒問題”。
對方還發來幾個學院案例,比如他們培訓過的學員已有配音作品在喜馬拉雅平臺上架、有的學員只用了3個月時間,從小白成了主持人,出品了自己的有聲書。
最后,張思齊刷了信用卡,通過12期分期付款,張思齊購買了三個階段、折后5832元的配音課程——相當于她一個月工資。
可當張思齊開始培訓時,她才發現,原來這幾千元的課程不過是一些早就錄制好的視頻、音頻內容,老師也不會在課上針對學員進行針對性訓練,只會講述一些基本方法,整套課程學完要半年左右。
而交錢時承諾的兼職平臺,不過就是接單群,還要需要經過多人試音、竟爭后才能拿下,而那種竟爭小的單子,收入大概在50元左右——即便是每天都能接一單,也需要連續100天接單才能換回張思齊的培訓成本。
“所謂的聲音變現,真的是太難了,最后變現的是培訓班而不是我們這些學員”,張思齊說道。
和群里的其他人一交流,張思齊才知道自己不是報名配音課程結果遇到變現難的第一人,大家大多都沒有通過接單收回原來的培訓成本,就更不要提讓“聲音成為第二職業”這種想法了。
真實的聲音行業:時薪低至20元
通過群友的介紹,張思齊還發現,同樣的錄播課程,網絡上全套售賣不過五六百元。
更重要的是,作為新人的她完全沒有辦法接到單子,往往自己根據要求錄制完1分鐘的試音后,發送過去后,對方都會直接了當的告訴張思齊,“已經找到人了”。
老師也"勸說"她續報下一個課程,“許多人上了進階課程才接到單子,堅持下去一定可以接到的”。
在一條“配音演員揭露行業”的知乎回答下面,張思齊和從業者阿七接上了頭,阿七在得知她在網絡上的購買課程、想做配音演員實現聲音變現后,阿七隔了一天才回復她:
“這個行業,沒那么容易”。
據阿七介紹,聲音變現有幾個途徑,比如做同期聲、影視配音、短視頻配音、有聲書和播客等。
無論哪一種變現方式,首要面臨問題則是普通話、發音等問題,需要專業的訓練,周期長,動輒半年到一年才見到成效。
許多2、3個月就能接到單的人,大多數是科班出生,或者之前有一定播音基礎,繞過了開嗓、發聲的訓練。
練好普通話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則是要面對設備問題。
張思齊看到的視頻里,大多數女孩子是在專業的錄音棚里面錄制,這樣的錄音棚在深圳租用一個小時的價格約在400元左右。如果自己購買設備,最便宜帶聲卡的話筒也要幾百元。
對支付了昂貴學費的張思齊來說,這是另外一筆未知的投入“巨款”,“更重要的是,許多賺錢的活,副業沒法做”。
“所謂的名師也只是和機構合作,通過錄制課程賺錢”,阿七介紹,行業里一些機構和知名高校老師達成合作,以每節課10000-30000元的費用錄制一個課程包之后結束合作,而培訓機構會利用老師錄制的課件及名氣反復開班,即為名師師資。
但實際上,機構的教務老師可能也不過是名師工作室里一些沒工作經驗的新人、或者實習生,戰戰兢兢地給屏幕那端的年輕人描繪行業前景。
互聯網催生的有聲書和播客行業,流量巨大,但這個商業模式變現能力并不強,支付版權費購買內容后,能提供給聲音的費用就沒剩下多少了。
目前主流的有聲書配音有三種模式,一種是底薪+分成制度,一種是無底薪制度,一種是買斷錄制制度。
底薪加分成的制度,分成來源于有聲書上架后的購買、渠道等收入,依賴于錄制的內容本身質量。
大部分的優質書籍版權在頭部平臺中,主播錄制需要嚴苛條件,比如點播量、積分、等級等,新人主播難以接觸到。
無底薪制度則是所有收入由來于作品上架后的收入,高質量內容可遇不可求,低質量內容收益稍少。不少抱著做副業想法的年輕人,錄制后幾個月也沒有收入。
而買斷錄制,則是按照時間長短錄制,每小時一口價錄制,目前市場主流價格在70-150元/小時之間,大部分需要專業設備,而且錄制的四十小時的聲音,經過后期、審聽,制作到成品,最后只剩10個小時,只能按照10個小時薪資計算,實際時薪在17.5-50元/小時之間。
更嚴峻的現實是,得益于技術的發展,AI配音應用也越發普及,進一步壓縮了有聲書的錄制需求。
播客行業,尚且處于還沒形成規模的階段,面臨著“叫好不叫座”的困境,甚至行業中不少從業者都靠著做副業維持著播客愛好。
“這個行業,想賺錢,需要實力、作品、也需要錄制足夠長的時間”。
無論哪個方面,對于渴望通過碎片時間、換取高收入的張思齊們來說,“暴富”都是水中月。
“副業”焦慮中,誰在擁有被動收入?
了解到聲音變現是一件難事——起碼不是上幾節錄播課就能賺錢的之后,張思齊打算退課。
但當張思齊要求退課時,卻發現自己走上的是一條更漫長的維權路。
老師一開始是積極鼓勵,勸說張思齊再堅持一下,“上完下個階段課程提升就更大了”。但張思齊拒絕了這個請求,緊接著,老師就開始“冷暴力”,不再回復張思齊。
有成功退課的朋友給張思齊支招,“如果老師一直不理你,你就去投訴”,還一并發來黑貓投訴和12315投訴模板。
張思齊先將投訴內容寫完,發了一份給老師,沒想到老師很快就回復了退款合同。
在這個合同里,對方以“已經激活了課程”的理由,扣除張思齊已經開設過權限的課程,只退剩下沒有開放最后一個階段課程,費用約2000多元。
交錢容易、維權難,也幾乎是每個想做副業的張思齊們遇到的共同難題。
以張思齊報名的聲音培訓機構為例,黑貓投訴上投訴數量超過13000起,遠超其他針對K12教輔行業的投訴數量。
盡管迎上了互聯網在線教育的風口、動輒擁有數千萬用戶,但在線教育的利潤想象空間是有限的——學員交的學費即為營收,想要更高的收費,必須通過廣告獲取更多曝光、吸引更多的學員買課。
在線教育獲客成本的高昂、以及密集的廣告投放,導致教育機構現金流吃緊,為了緩解現金流,許多職業在線教育公司會和小額借貸公司合作,利用“預付式+消費貸”的形式將回籠學費,投入廣告中。
這也意味著,貸培訓費的時候用戶與機構簽一份協議,然后又和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簽另一份協議。
與學校簽的協議是達成培訓的,與金融機構簽的協議則是借貸的。其中的關系是學校招了學生,學生通過金融公司貸款,金融公司把錢付給學校。
一旦涉及退錢,就得學校先同意,然后學校再將剩余的錢給到學生或者金融機構手里。
對于嚴重依賴現金流的在線教育機構來說,退款注定是一件難事。
另一方面,大量的學員,同時需要大量的老師服務,因此這些機構會聘用大量的年輕人充當“銷售”。
“我們的收入也來源于學員報課,付費學員越多、學費越高,我們的工資越高”,付謙說道。
他在另一家位于成都的在線職業教育機構工作,工作內容是向有轉行、或者想要做設計兼職的年輕人兜售原畫課程,每個月底薪4000元,每多一個續費學員,獲得學費的3%當作傭金收入。
在付謙看來,這也是一個“一本萬利”的買賣,“課程在那里,只要打動年輕人,把他們的現狀說得足夠焦慮,就不怕他們不買單”。
畢業季是付謙業績最好的季節,大量低收入職場新人涌入副業大軍,付謙一個月收入能達到8000多元。而他所在的機構,像他一樣的老師有1000多名。
盡管擁有高昂的人力成本和營銷費用,但這些在線職業教育公司卻依舊賺的盆滿缽滿。
“課程,是最重要的環節,也是成本最低的環節”,阿七介紹。
這些機構以每節課10000-30000元的價格和名師合作錄制1個系列的課程后,在不同平臺投放廣告,一次次反復收割年輕人,形成了穩賺不賠的買賣。
以張思齊所在的學校為例,一套售價4180配音的課程,共有20節錄播課,成本不超過10萬元,最終成交量9萬單,粗略計算收益超過3億元。
也正是因為年輕人的焦慮、對副業的渴求。在這場關于副業的財富追逐里,授人以漁的那方,成了最終獲得魚的那方。
最終張思齊經過兩周的時間,和對方協商,退款3000余元。
拿到退款的張思齊決定不再副業上糾結,而是仔仔細細審視自己的職場,換一份回報更可觀的收入,通過努力工作來實現租房自由。
對于她來說,這是副業路上最大的一次“踩坑",也給了她莫大的警醒,“千萬別拿自己的業余挑戰別人的專業,不然下場只能淪為韭菜”。
本文轉載自顯微故事(ID:xianweigushi),已獲授權,版權歸顯微故事所有,未經許可不得轉載或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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