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NMN在食品、保健品乃至藥品領域的應用，未來還有多遠。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抗衰，是從古至今人類孜孜以求的話題。
從古代帝王為追求長生不老熱衷于求仙問道，到如今人們在科學領域不斷探求衰老的奧秘，無一不體現著人們追求健康長壽、抵抗衰老的深切愿望。
近期，NMN被中國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公示可作為化妝品新原料備案通過的信息公布，令這個沉寂一年多的行業再度引爆資本市場，帶來一眾NMN概念股上漲。
NMN，是當下最受關注的抗衰老成分之一，甚至被奉為“不老神藥”，風靡各大社交及電商平臺，備受消費者追捧。
與市場的火熱相對的是，NMN在國內被禁止作為食品生產和經營，其發展長期處于前路不明的狀態。目前市場流通的NMN大都是通過跨境平臺的形式售賣。
如今，NMN作為化妝品新原料備案通過，為這個蒙上陰影的市場撕開了一道口子，也為其進一步放開應用釋放了積極信號。
NMN火熱的背后：“長壽藥”還是夸大宣傳？
3月，NMN作為化妝品原料備案通過的兩則消息使NMN概念股前后迎來兩次大漲，多個NMN概念股呈持續上揚之勢。
3月18日和3月21日連續兩個交易日，金達威、爾康制藥、眾生藥業等多只NMN概念股迎來漲停潮。
3月21日收盤數據顯示，爾康制藥漲幅達20%，眾生藥業漲幅超10%，康惠制藥、西王食品等皆跟漲。
一周后，3月29日盤中信息顯示，NMN概念股中爾康制藥以4.81%再次領漲，特一藥業、華潤雙鶴、康惠制藥、金達威等個股跟漲。
而該節點也正是第二則消息康盈紅莓（中山）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NMN作為化妝品原料備案獲得通過的當天。
3月30日，浙江醫藥在回答投資者“公司有無NMN發展方向”的提問時，也表示：保健食品是公司重要發展領域，NMN符合公司發展方向。
這并不是NMN第一次受到市場和資本的追捧。
早在2020年7月， 金達威因公布其在美國工廠生產的Doctor’s Best（多特倍斯）NMN抗衰老產品上市銷售的消息，一時間引發資本熱捧。其股價在10天內實現8次漲停，同時，也因其火爆行情帶動了相關產業鏈公司的股價上漲。
差不多同期，中信證券在關于NMN的一則行業報告中推算，NMN產品每覆蓋 1%保健品人口對應 304 億元市場空間；而伴隨抗衰老產品未來市場不斷推廣，如果NMN能覆蓋當前服用保健品人口的3%規模，其市場規模有望達到千億，尤其45歲以上人群所占份額龐大。
另外，艾媒咨詢也曾在報告中指出，2020年中國NMN成分保健品市場規模達51.06億元，同比增長34.87%，預計到2023年將會以近70.25%的增速攀升至270.13億元，行業發展速度較快。
然而，到了2021年1月份，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印發一則《關于排查違法經營“不老藥”的函》，為這個不斷升溫的市場潑下一盆冷水。
文件明確指出，NMN在我國未獲得藥品、保健食品、食品添加劑和新食品原料許可，即在我國境內，NMN不能作為食品進行生產和經營。
此后，伴隨國家層面的嚴格監管，NMN行業度過一年多的沉寂期，直到今年再度“翻紅”。
追溯NMN一直被追捧的原因，除了與其宣稱的抗衰功效息息相關，也離不開商家和社交媒體的推波助瀾。
1.NMN的抗衰原理
NMN 全稱為β-煙酰胺單核苷酸（β-Nicotinamide Mononucleotide，簡稱NMN），其存在于部分水果蔬菜和禽肉當中，是人體內自然存在的物質。
根據公開資料，NMN是與人體新陳代謝相關的人體內重要輔酶NAD+的前體物質，其在細胞內可轉化為 NAD+。NAD+是維持七個長壽蛋白、修復DNA和維持免疫體系正常功能的關鍵。有研究認為，NAD+能夠激活長壽蛋白Sirtuins，從而達到延緩衰老的作用。
因此，NMN作為NAD+的前體，可以通過外源性食用，有效轉化并補充體內NAD+水平，或可延緩人體衰老進程，這也是NMN被稱為“長壽藥”的主要原因。
研究證實人體細胞內 NAD+含量會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減少，NAD+水平的下降會伴隨著衰老和疾病，也因此，如何提高人體內的NAD+濃度一直是生化醫學界的一項熱點研究。
目前實驗證實有效的NAD+前體除了NMN以外，還有人工合成的NR(煙酰胺核糖)以及天然成分煙酸（NA）。
根據《NMN品類發展白皮書2020》中，將可檢索到的文獻中NMN功效作用整理歸納如下：支持 NAD+產生、激活 SIRTUINS、修復 DNA 損傷；支持新陳代謝、促進能量產生；促進血管再生、保持血管彈性、增強耐力和活力；幫助體重管理；促進心臟健康；促進大腦健康；改善胰島素敏感性；防止骨密度下降、改善視力和免疫功能等。
延長壽命作為人類終極問題之一，“衰老恐懼”與對“對抗衰老、追求長壽”的向往，切中的是人類共同的訴求。
在全球經濟增長和人口老齡化不斷加重的背景下，“抗衰”產品的市場關注度和規模都在持續增長，只要聲稱能夠實現“抗衰”功效的相關產品，無疑都擁有巨大的市場空間。
抗衰老，既是熱點，也是痛點，宣稱為“長壽藥”的NMN天然容易受到消費者和資本的青睞。
2.營銷盛行：商家夸大宣傳
盡管NMN宣稱具有抗衰功效，但在學術端仍面臨巨大的爭議。
從現有的學術研究來看，已發表的 NMN 功效作用研究均僅限于動物實驗，具體用于人體的功效還待進一步研究。
事實上，NMN在人體的第一項研究直到2020年才發表，并且，該研究在第一階段僅評估了服用NMN的安全性，并沒有測量血液中NAD+的水平與其對人體產生的各項功效。
結合上文提及的各項動物試驗結果，雖顯示出NMN有抗衰功能方向的潛力，但不應直接用于 NMN 品類產品對人體功能的宣傳。
但許多商家為了逐利，對于NMN的功效虛假宣傳、夸大其詞。
AgeClub在搜索以NMN主題的營銷軟文時，出現許多尚未得到試驗證實的虛假功能宣稱，例如：調節血糖、降低血脂、修復肝功能、改善阿爾茲海默癥等疾病。甚至有部分文章表示：“NMN能夠對抗衰老所面臨的各種疾病。”
這些夸大宣傳，在誤導許多辨別能力較弱的消費者尤其是中老年人的同時，也助推了整個市場的野蠻生長。
3.社交媒體推波助瀾
從消費者心理層面看，面對新興產品往往容易受其新奇概念吸引。尤其移動互聯網“種草”風潮盛行之下，在名人效應、意見領袖影響下導致的從眾心理“跟風”購買現象凸顯。
在網絡上，諸如李嘉誠、潘石屹及眾多歐美明星均表示服用過補充NAD＋產品的訊息非常多；小紅書等新媒體社交平臺中也有大量關于NMN產品服用體驗、測評的討論，營造出了NMN熱度高的氛圍，進一步促使潛在消費者持續關注NMN產品。
可以看出，NMN產品與市場火不火，與醫學領域專家團隊所關注的實際人體功效如何，并不能劃等號。
由于保健食品的非藥物屬性，實際顯效期較長，且服用效果因人而異，導致消費者并不那么重視醫學界的專業觀點。加上公眾人物的影響力和社交平臺的推波助瀾，更能激發消費者對NMN產品的關注和好奇。
NMN市場探析：90%產能來源于中國
關于NMN的抗衰功效，公認最早的發現者是哈佛大學醫學院遺傳學教授大衛·辛克萊(David Sinclair)。
2013年12月起，大衛·辛克萊在生命科學領域權威學術期刊《細胞》連續多次發文，以小鼠試驗論證NMN的抗衰功效。
之后，日本新興和制藥株式會社最早在公共機關開展NMN人類臨床研究，并開始研發打造NMN概念型產品。2016 年，日本新興和首次將高純度的NMN成分的產品商品化，由此NMN 實現商業化。
新興和使用日本原料，通過類似釀酒的生物發酵工藝, 以生物原生態的方式提取NMN, 因此產量小，售價較高。
2017 年，中國香港公司基因港在生產技術上實現突破，發現了由生物酶技術量化生產 NMN 的方法，從而大幅降低了NMN產品的生產成本。
NMN雖然已經實現量產化，但其上市許可在國家地區間有局限。
在中國，目前NMN僅可作為化妝品原料，不能添加在食品、保健品之中，而在美、日、澳等國，NMN相關的產品則擁有上市許可。
AgeClub梳理了目前NMN市場的發展情況，主要呈現以下幾個特點：
1.生產現狀——90%以上的NMN產能都來源于中國
NMN資深專家、中國科學院生物與化學交叉研究中心劉南研究員近期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采訪時指出：“與普遍認知不同的是，其實90%以上的NMN產能都來源于中國。”
涉及的主要國內企業有金達威、雅本化學、豐原藥業等，上文表格中Doctor’s Best（多特倍斯）品牌為金達威子公司，已有產品在售。而豐原藥業參股 28.4%的江蘇誠信藥業公司與雅本化學僅參與產品及相關技術研發，但目前沒有NMN產品銷售。
還有部分公司屬于產業鏈相關公司，具有產業鏈相關的產品研發與銷售。
例如兄弟科技、紅太陽子公司安徽瑞邦具有煙酰胺產能，爾康制藥全資子公司通過 GMP 檢查的原料藥包括煙酸等。煙酰胺、煙酸均可用作生產 NMN 的原料。
2.銷售現狀——NMN在我國的“出口轉內銷”
AgeClub在亞馬遜、天貓國際、京東三大電商平臺搜索及調研發現，目前主流NMN產品的產地均顯示集中在美國、日本，其中品牌認知度較高、產品質量與銷量領先的部分在售產品如下：
中國作為NMN原料大國，國內生產商往往選擇將NMN原料出口到監管相較更為寬松的國家和地區，如歐美、日本等；或在海外注冊或收購保健品企業，在海外生產NMN產品，最后再經由跨境電商銷售到中國來。
而由于國內企業不能直接生產和銷售NMN成品，NMN保健品在中國的合規銷售途徑主要是通過跨境電商銷售經海外相關機構認證的膳食補充劑，國內消費者也只能通過跨境電商平臺購買到海外的NMN產品。
距離NMN相關抗衰老食品放開還有多遠？
梳理NMN在國內市場的脈絡可看出，NMN在國內的市場發展一直深受相關政策變化的牽動。
2021年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康恩貝董事長胡季強曾建議加強以NMN為代表的新型抗衰老食（藥)產品研發。
之后，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答復稱：NMN作為食品原料的定位及安全性尚不明確，NMN及相關產品在我國尚未注冊保健食品，NMN作為保健食品原料條件尚不成熟，需要進一步加強監測和研究。
但同時，國家市場監管總局也強調：下一步，將會同國家衛生健康委、國家藥監局等有關部門，支持NMN及相關產品的基礎性研究，引導NMN及相關產品規范發展。
結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的答復與此次NMN作為化妝品原料通過備案的信息，可以看出，國家對NMN的監管有松動的跡象，這為NMN在健康產品領域的進一步應用釋放了積極信號。
不過，從現實情況來看，放開NMN在食品領域的進一步應用，還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
首先是NMN對于人體功效存疑。
相比化妝品，國家在法規規定、產品標準、原料要求、生產條件等方面對食品的要求更加嚴格。
而關于NMN抗衰、延壽甚至逆轉衰老的功效是否具備人體臨床意義依然存在爭議。目前關于NMN抗衰表現的研究仍局限于小鼠、線蟲、酵母等，其結論是否適用于人體，包括其長期服用的副作用等，還有待更多臨床試驗去監測、證明。
其次是中國NMN市場亂象猶存。
市場亂象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產品種類眾多，而質量品質良莠不齊。
在國內對NMN認知度與市場需求持續上漲的背景下，通過跨境電商平臺進入國內的NMN產品品類也與日俱增。而AgeClub發現，各電商平臺在售的NMN產品價格差異巨大，標有“NMN”的在售商品價格從200＋元至20000＋元區間都有。
進一步點擊商品詳情頁發現，有些產品中NMN 含量極低、或在復配產品中僅為次要成分；甚至出現部分完全不含NMN成分，但通過標簽或產品名稱誤導為NMN的產品。
二是缺乏相關質量標準和權威檢測，導致市場秩序混亂，也為消費者埋下巨大的消費安全風險。
即使國家規定NMN在國內不能作為食品進行生產和經營，但AgeClub在多個電商平臺上均可找到違法售賣NMN原料的商家，有消費者選擇直接購買NMN 原粉，或者商家代替消費者灌裝成膠囊服用，諸多“灰色環節”造成的安全隱患不可忽視。
其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目前在售NMN產品品類多而雜，涉及保健品、功能食品及藥品領域，標準和規范的制定需要一定的時間；另一方面，各出口國的相關管理制度不同，在管理類別、定義和產品標準等方面都有較大的差異。如在日本可作為普通食品；在美國屬于膳食補充劑；在加拿大認定為天然健康產品；而歐盟是食品補充劑；在澳洲是補充藥品等，導致平臺在管理上增加了識別與監管難度。
三是虛假、夸大宣傳泛濫，消費者對NMN產品及功效認知不足，跟風效應明顯。
根據現有《保健食品原料目錄與保健功能目錄管理辦法》，若將NMN納入保健食品原料目錄，應需要符合以下條件：
1）具有國內外食用歷史，原料安全性確切，在批準注冊的保健食品中已經使用；
2）原料對應的功效已經納入現行的保健功能目錄；
3）原料及其用量范圍、對應的功效、生產工藝、檢測方法等產品技術要求可以實現標準化管理，確保依據目錄備案的產品質量一致性。
基于以上分析與觀察，NMN在國內的下一步發展動態有了更加明晰的方向。關于未來NMN是否有可能作為食品或保健食品原料開放，可從兩個方向去展望其變化：
1.對NMN產品相關標準的進一步規范
現有NMN市場需要更完善、清晰的對應遵循標準。
對于目前在售的進口NMN產品，商家準入的規則、明確NMN產品定義、上架需出具的檢測證明、NMN含量標準、成分及形態的界定、應符合的安全性合規要求等一系列相應規則與監管明細可助力NMN市場的穩態發展。
2.更多基礎研究的開展以及人體試驗結果的公布
在驗證NMN作為原料的安全性和有效性，明確NMN的功效成分和含量、產品保健功能試驗等后，才會進入對含NMN成分食品的研究和審批流程。
據《答復》信息，中國標準化研究院和中國檢驗檢疫科學研究院都已具備開展NMN相關研究的能力，包括NMN國內外使用歷史、安全性、功能性及功能聲稱等。
值得一提的是，從國內的研究進展來看，人體試驗已經有了新的突破。
就在今年1月24日，中國首個針對NMN/NAD+轉錄組的人體臨床試驗在上海長征醫院獲得倫理學審查通過并正式實施，由上海長征醫院聯合中國科學院聯合實施。
該試驗標志著我國針對NMN的研究開始進入嚴肅的臨床循證階段。
這不僅是我國首個在三甲醫院進行的NMN人體臨床試驗，同時也是全球范圍內，首次針對全新的人體衰老特征性量化生物標志物進行定量分析。其意義重大，也意味著，NMN對人體功效的進一步驗證上也許將打開新局面。
據悉，本次實驗旨在研究健康人群在服用NMN后，通過“NMN—NAD+”信號通路對人體轉錄組水平的影響。此次試驗的開展，將通過人體臨床試驗數據在進一步驗證NMN安全性，證實NMN究竟如何，并且在多大程度上改善人的衰老和健康。目前，受試者招募已經進入收尾期。
結語
作為新興消費產品，NMN在短期內仍會飽受爭議。一面是支持者的狂熱追逐與探究，一面是質疑者的推翻論證與抨擊。
但人類對于抗衰老的追逐不會停下腳步，關于科技為長壽帶來的可能性暢想仍在發酵與生長。
當前，世界范圍內多國關于NMN試驗都在持續進行，我國多個高校團隊與科研機構同樣在積極開展臨床研究。
NMN是否有望為人類對抗衰老的征途帶來新的突破，不妨期待更多試驗研究結果的公布面世。
本文轉載自AgeClub（ID：AgeClub），已獲授權，版權歸AgeClub所有， 未經許可不得轉載或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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