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數據顯示,中國工廠承包了全世界90%以上的圣誕用品。其中大部分,都是從不足190萬人的義烏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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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誕行業,就是我的命脈。”劉志晶來義烏14年,大部分時間屬于圣誕。他開了工廠,生產圣誕老人玩偶、花環、圣誕帽、圣誕襪、小型圣誕樹等圣誕用品。
但劉志晶從來沒過過圣誕節,來義烏前,是不知道怎么過,之后,是沒時間。
有數據顯示,中國工廠承包了全世界90%以上的圣誕用品。其中大部分,都是從不足190萬人的義烏發出的。
圣誕節對于西方人的重要程度,相當于春節之于中國人。這一天,是要闔家團圓的。大洋彼岸數十億人,戴著圣誕帽,穿著圣誕老人套裝,圍繞在壁櫥前時,他們可能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能開開心心地過圣誕,全靠這些中國農村女性、鄉鎮青年、縣城打工族組成的圣誕大軍。
義烏沒有麋鹿,也沒有圣誕老人,義烏商人不過圣誕節。但如果沒有他們,圣誕老人也會失業。
從義烏打工仔到圣誕商人
2017年,塞爾維亞導演馬拉登來到義烏,想拍一部講述圣誕產業的紀錄片。置身于義烏商貿城附近的CBD,他感嘆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豪車,坐在面包車上等紅綠燈時,周圍環繞著瑪莎拉蒂、法拉利、奔馳、勞斯萊斯。宛如置身于《速度與激情》的場景里。”
但馬拉登沒有拍這些開著豪車的大老板,他鉆進義烏的大街小巷,跟蹤拍攝那些背井離鄉,釘在圣誕用品流水線上的普通工人,以及規模不大的工廠老板。“他們成全了西方人的圣誕節。”
2007年,劉志晶初到義烏時,和馬拉登有著一樣的感嘆。他來自江西的一個小縣城,在義烏一家做圣誕用品的工廠跑業務。當時,義烏的圣誕產業,已經發展了十余年。工廠大大小小有幾百家,商貿城也有集中的圣誕區域。“大夏天的,商貿城布置得像過節一樣,特別漂亮”。
臨近圣誕節時,劉志晶利用業余時間,開了間淘寶店。從老板的工廠里進貨,賣給國內過圣誕的年輕人。那幾年,國內過圣誕節的風氣正流行,劉志晶上架的產品不愁賣,銷售額能趕上他當業務員的工資。
過了幾年,劉志晶辭職,開始創業。國內的圣誕市場,只存在于圣誕節前的兩個月。但海外市場就不一樣了。“幾乎從3月份開始,就會有詢價訂單。”
劉志晶白手起家,不會英文,他在1688上開了間店鋪,開始接貿易商的訂單。最終,這些貿易商下的圣誕訂單,90%都流向了歐美國家。
來自安徽的王忠芳,20歲出頭就在義烏做工廠小妹。她在衛生巾工廠待過,也在商貿城幫人看過店。后來在一個做速賣通的研究生手底下工作,王忠芳好學,沒事就抱著有道詞典學英文,老板也總帶著她跟外國客戶交流,慢慢地,她也能獨自接單了。
“現在想想,也覺得那時候膽子大。”打了幾年工,王忠芳出來單干。出租屋的隔壁小區,是以圣誕用品聞名的福田二區,整個小區一樓全租給商戶,每間店面幾百平方米,擺滿了圣誕用品,是當時義烏最大的圣誕現貨市場。
王忠芳沒有起步資金,便從速賣通做起,臨近圣誕節的12月,她每天跑到市場拿現貨。用美圖秀秀修圖,一個月不到,就賣了10多萬元。
沒過幾年,王忠芳就開工廠,做起了1688,開始生產自主設計的圣誕蝴蝶結、彩帶、雨絲簾。
賺不賺錢,全看那幾個月
“只要是過圣誕節的國家,都在我們的業務范圍。”劉志晶通過1688跨境專供,為那些跨國貿易商、速賣通賣家提供圣誕用品,從每年3月份開始,工廠就在為12月底的圣誕做準備。
“3-5月份,是詢價的階段,每天都在反復報價。”詢價也是生意場上的硬仗,客戶揣著需求,會找大量廠家報價,最終和報價最低的合作。這兩個月成交的訂單,義烏老板基本是不賺錢的。
“就是虧本,也要讓工廠轉起來。”圣誕商人無法預測這一年的生意走向,害怕下半年生變故,接不到訂單。所以年初的價格,往往會受到客戶的制約。更重要的原因,是為了“養工人”,迎接7-10月份的高峰期。
7月份之前,工廠處于“囤貨期”,劉志晶常年養著20多個核心工人,即使沒有訂單,也要讓他們有活干。因為進入7月份,大量訂單涌進來,單子排得毫無縫隙,再去找技能嫻熟的工人就難了。
臨時工也是少不了的。最忙的幾個月,每天新增幾十萬元的訂單。100多個臨時工同時進車間,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能趕出來5000多個圣誕花環,其他產品也不能少。但仍滿足不了一個店鋪的需求。
有一次,一個在facebook上做獨立站的商人,在劉志晶這里定了200多萬元的圣誕產品。為了這個大單子,劉志晶將其他訂單都順延了。對方還不滿意,派人在廠里待了一個多月,每天從早盯到晚,防止他生產其他的訂單。
“要保證圣誕用品在10月結束前,能上船,發到國外。”所以,除了招大量臨時工,劉志晶還要把剩余訂單,分給其他的小廠生產。
高峰時工廠之間互幫互助,是常有的事情。為此,劉志晶還打算,以后不那么忙的時候,也要把一部分訂單分給別人。“先維護好關系,在大家都忙的時候,別人幫你也心甘情愿,是吧。”
進入11月,外貿訂單基本走完,剩下的全是來自跨境平臺賣家的零散生意。除此之外,圣誕商人幾乎接不到訂單。“像坐過山車,一年當中賺不賺錢,全看中間那幾個月。”
我們不過圣誕,我們只生產圣誕
這樣不可控的生意模式,一旦遇到風險,就很容易被擊垮。
想起去年疫情的遭遇,劉志晶仍心有余悸。“6月份之前,一個訂單都沒有接到。”劉志晶最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沒有訂單,資金無法周轉,整個公司只出不進。”
工廠、倉庫租金、工人工資,每個月幾十萬的虧掉。“當時甚至冒出不干了的念頭,好歹能及時止損,不然老本都要虧光。”
劉志晶只能懸著心,每天盯著新聞,安慰工人,讓他們白天做兩個小時,“怕工人走掉,萬一下個月就有訂單了呢?”
疫情終究沒能阻止外國人過圣誕節,下半年,訂單終于瘋狂涌來,劉志晶懸著的心也放下了。集中性的補單,讓劉志晶去年的銷售額,同比翻了一倍。
盡管疫情緩和,但今年對于圣誕商人來說,仍然是風云詭譎的一年。原材料漲價讓產品成本上升,圣誕商人為了成交,只能壓縮利潤。加上海運受阻,很多產品延期到不了對岸,“年中海運阻塞的那兩個月,起碼10%的客戶退了單子,他們寧愿虧損訂金和運費,也不要貨了。”
這兩年不可控的風險太多,也讓劉志晶開始籌劃改革。“一是轉國內市場,二是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去年,劉志晶開發了復活節的商品,今年還準備了愛爾蘭齋月節產品,“歐美國家重要的節日,我們都打算入場。”春節,他還推出針對國內市場的節慶用品。產品大多類似,風格稍作變化,又是一個新市場。
這兩年,謀求轉型的圣誕商人不在少數,“以前生意好做,大家埋頭做圣誕產品,今年有些老板甚至放棄了圣誕商品。”
臨近圣誕,生意閑了下來。劉志晶才能抽出身,來管理公司財務等瑣碎事情。他與妻子支撐著這間夫妻工廠,要承包大大小小的瑣碎事物。直到元旦,夫妻倆也只能有一個人回家陪陪孩子。
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時間過一次圣誕節,雖然這個節日對他格外特殊,“有著不一樣的感情,我所有人脈、資源都在這里。”
王忠芳這幾年也在轉型,她的產品適應率高,蝴蝶結、雨絲簾等產品的顏色、風格一轉換,適用于多個節日。和圣誕節打了幾年交道,王忠芳從沒有過圣誕節的意識,“因為感覺每天都是圣誕節。”
連續問了幾個圣誕商人,大家都表示,不過圣誕節。畢竟,工廠的機器是不能停的。他們為數十億人生產圣誕用品,機器的轟鳴聲,取代了麋鹿車上的叮當聲,那是義烏商人的圣誕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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